第402章 李翊:哭?哭也算时间哦 (第2/2页)
许耽跪地泣诉:
“罪臣愿招,但求相爷保全犬子。”
说着从衣襟夹层取出一本绢册:
“此乃历年往来明细。”
终于,许耽还是心思了。
为了保全自己与家人,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把徐州那帮同伙全出卖了吧!
他早就提前预备了这些卷册,就等哪天东窗事发时,主动上交立功。
至少这样,自己还能够减刑减减刑。
李翊翻阅片刻,面色渐沉:
“来人,请陈廷尉。”
当陈群看到绢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单后,竟险些失手打翻茶盏:
“这……这牵扯太广!”
“若公开审理,只怕朝堂震动!”
李翊冷声道:
“长文是要包庇同僚乎?”
“非也!
”陈群急道,“只是此事滋事体大。”
“光是军中将领就涉及二十七人,州郡官员近百。”
“若一网打尽,边关防务如何维持?”
李翊走到窗前,望着庭中刚堆好的雪人。
“……长文可知,为何雪人立在院中三日不化?”
不待回答,自答道:
“因其内核早已冻透。”
“这朝廷,也该好好冻一冻了。”
陈群还待拒绝,不想执行李翊公开审理的要求。
但李翊直接以相府名义,向陈群施压。
陈群迫于压力,只得同意这次走私案公开审理。
正月十五元宵佳节,廷尉府堂却肃杀如严冬。
洛阳百姓聚在府外,听衙役高声唱名:
“带犯官许耽、章诳!”
公堂之上,陈群一拍惊堂木。
“尔等私通鲜卑、走私军供,从实招来!”
许耽昂首道:
“罪臣招认。”
“然有一言,廷尉可敢记录?”
“讲!”
“太仓令刘岱,去年收我黄金二百两,许鲜卑马匹过关。”
“骁骑校尉王瓒,索贿千贯,私放盐铁出境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
许耽每说一个名字,堂外便是一片哗然。
章诳突然大笑:
“许兄漏了最大的!”
“还有并州刺史梁贯,三年来共分润赃款两百万钱!”
旁听席上顿时骚动。
突然一个苍老声音响起:
“满口胡言!”
只见梁贯排众而出,朝陈群拱手:
“廷尉明鉴,此等逆贼分明是挟私报复!”
就在前不久,梁贯便收到了洛阳朝廷的传唤。
他心中已扬起一股不详的预感。
只是没想到,徐州人这么不讲义气。
这么快就把他给出卖了。
许耽冷笑道:
“梁使君可记得去岁中秋?”
“你我在晋阳酒楼密会,你亲口说‘鲜卑人的钱不赚白不赚’!”
说着,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:
“此乃你亲笔手书!”
梁贯面色骤变,竟伸手欲夺书,被衙役拦住。
陈群颤抖着展开信笺,越看越是心惊: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此时堂外忽然传来清朗声音:
“陈廷尉何不继续审?”
但见李翊紫袍玉带,缓步走入公堂。
满堂官吏尽皆失色。
“相爷!”
梁贯扑跪在地,“下官一时糊涂啊!”
一见着李翊亲至,梁贯顿时放弃了继续挣扎的机会。
选择了坦白从宽。
他知道在李翊面前,撒谎是最徒劳的把戏。
李翊却不看他,只对陈群道:
“长文,继续。”
“……喏。”
陈群深吸一口气,继续审理辽东走私案。
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,一场小小的走私,竟然顺藤摸瓜。
牵扯出这么多涉事人员出来!
看来这将会是章武十一年最大的一件政治事件了。
整整三日,廷尉府堂成了大汉朝最炙手的戏台。
每日都有新的官员被供出,每日都有认罪书递上。
到得最后,连记录案卷的书记官都手腕肿痛。
未央宫内,暖炉生香。
刘备披着狐裘,翻阅廷尉府呈上的辽东案卷宗,越看越是心惊。
笔毫在名单上微微颤抖,墨点滴落绢帛,晕开一片。
“子玉此事……办的未免太过。”
刘备放下卷宗,对侍立一旁的小黄门叹道。
“许多官员也是受到牵连进去的,竟也要连坐流放?”
“处理得未免太狠辣了些。”
小黄门尚未答话,忽见一名侍从慌张入报。
“陛下!宫门外跪了许多大臣,正在外边儿痛哭!”
刘备疾步出殿,但见丹墀下黑压压跪着一片朱紫公卿。
麋芳以头抢地,泣声道:
“臣管束不严,愿为属下请罪!”
身后杨仪、羊衜、曹豹、刘琰等俱是涕泗横流,哀声震天。
刘备扶起麋芳等众:
“诸卿且起,朕自有处置。”
这便是刘备所担心的。
李翊顺藤摸瓜,一下子拉出这么多官员出来。
很多官员的涉事其实情形其实并不严重,但李翊却选择严肃处理。
或者说扩大化处理。
这就会导致朝中人心惶惶,人人自危。
刘备不得不亲自出面将众官员一一安抚,稳定朝中人心。
是夜,相府书房炭火噼啪。
刘备单独找到李翊,凝视他的双眸,沉声说道:
“辽东一案,牵扯太广。”
“一下罢黜近三百命官员,各州郡政务岂不瘫痪?”
李翊从容斟茶:
“陛下可知关中战后,有多少功臣良将亟待安置?”
“此番正可借机换血。”
“譬如魏延、关兴、郭淮等,皆可外放历练。”
李翊通过辽东大案,严肃扩大化处理,目的有两个。
一是洗盘,全面收回地方兵权。
二是消化吸收关中战事结束后出来的新贵。
这批新贵,可以洗掉一些功勋老臣,给军队换一换新鲜血液。
“……若新官亦贪呢?”刘备问。
“经此雷霆,必生震慑。”
李翊目光灼灼,“譬如治病,痈疽不除,终将溃体。”
“今日之痛,只为来日安康。”
虽然李翊也不能保证新上任的官员,就一定清正廉洁。
但至少通过此案的敲打,还是能够起到限制作用。
毕竟这世上,没人敢保证说他能够做到让每一个官员都不贪不腐。
刘备默然良久,终是叹息:
“反正事情已经闹大了,便是想收场也不好收。”
“既如此……便依卿言。”
“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。”
翌日,首相府中。
陈登看着廷尉府送来的名单,苦笑道:
“子玉这是要老夫同时得罪天下世家与地方军官啊。”
他指着几个名字:
“老夫当首相也就一年……你这是要把各州大族都开罪一遍?”
李翊奉上一盏新茶,微笑道:
“……若非元龙兄坐镇,翊岂敢行此大事?”
“为社稷计,只好委屈兄长了。”
陈登叹气道:
“你可知这些世族盘根错节?”
“今日罢黜的官员里,有七人是皇后族亲,三人是王氏本家。”
“正因如此,才更要办。”
李翊正色道,“否则他日史笔如铁,当记我辈纵容裙带之罪。”
陈登又是一声叹,伸了个老腰:
“也不知老夫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,该是我欠你的。”
李翊弯唇笑道:
“好了,陈相就下令吧。”
“没有你首相的手谕,这些官员还没办法查办哩。”
陈登苦笑一声,他知道李翊也留情了。
没有追究陈氏族人的责任。
而代价就是要他这个首相,来贯彻查办那帮涉事官员。
这种得罪人的事儿,又落到他陈登头上了。
陈登已经能够预料到,后世自己的史书评价肯定不会好了。
因为那帮士大夫一定会狠狠的批判自己。
但现在,还是着眼于当下吧。
陈登执笔,没有多少犹豫,便在逮捕令上签了字。
……
正月十八,廷尉府朱漆大门轰然洞开。
缇骑四出,马蹄声踏碎洛阳晨雾。
百姓们尚在梦中,忽闻街巷间响起急促叩门声。
“开门!廷尉府拿人!”
西市绸缎商刘掌柜刚卸下门板,便见对门太仓令府邸被官兵围住。
刘太仓穿着寝衣被拖出大门,发髻散乱,嘶声喊道:
“我乃朝廷命官!尔等安敢无礼!”
缇骑校尉冷面出示令牌:
“奉首相府令,刘岱贪墨军粮,即刻收押!”
说罢,将一纸公文掷于阶前。
围观百姓哗然——
那刘太仓平日最是道貌岸然,常在西市施粥济贫。
如今一夜之间,便瞬间在高山上摔下来,落得如此下场。
果然是一朝权在手,便把令来行。
看来当官儿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,说倒下就倒下。
与此同时,城南骁骑营忽起骚动。
校场点兵时分,监御史当众宣读敕令:
“骁骑校尉王瓒,私放盐铁出境,着即革职!”
将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主帅被去甲卸剑。
老卒喃喃道:
“王将军昨日还说要带咱们去打鲜卑……怎么今天就……?”
最轰动的是并州刺史梁贯的被捕。
这也是此次洗盘中,官位最大的官员之一。
几乎是地方一把手了。
由已经从前线返回洛阳的车骑将军张郃,亲自率兵出面逮捕。
士兵们很快便包围了刺史府。
梁贯自知大势已去,竟持剑拒捕,立于阶前厉喝:
“我乃朝廷上品大员!岂容尔等羞辱!”
面对这种情况,官兵们都有些不知所措。
因为梁贯拒捕,而官兵们又不能伤他性命。
便有人将此事报给上面。
直到李翊紫袍金带现身,梁贯见此,才颓然弃剑,跪地叹息:
“相爷……何至如此?”
李翊漠然道:
“使君可记得三年前并州雪灾?”
“你克扣赈灾粮款时,可想过今日?”
说罢挥手:“带走!”
洛阳百姓如观大戏,茶肆酒坊连日爆满。
说书人连夜编出《李公审贪官》的话本,场场满座。
有老儒生叹息:
“这般编排朝廷命官,朝廷的体统何在?”
话音方落,当即被贩夫驳斥:
“贪官就该杀!李相爷这事儿办得敞亮,办得好!”
二月二龙抬头,菜市口搭起高台。
许耽、章诳等首犯跪伏台上,刽子手鬼头刀寒光闪闪。
二人由于检举有功,只落得个弃市杀头的刑法。
因为汉朝贪污罪是很重的。
尤其是军队贪污,汉朝官方对军队内部的贪腐处置相当严格。
按史书记载,只要超过一定份额,就直接处以“弃市”。
也就是死刑。
再严重一点就是连坐家属。
之所以有这么严重的刑法,很大程度是受永初羌乱与永和羌乱的影响。
这一时期,汉朝军队内部贪腐极为严重。
军官们层层克扣,贪污军饷,然后倒卖衣服、弓箭、粮食,以此来牟取暴利。
导致东汉政府财政亏空。
对羌战事,也成了东汉政府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流血伤口。
至于许耽、章诳因检举有功,故不连坐家属。
监斩官念罪状时,台下百姓纷纷掷出烂菜臭蛋。
忽见一老妪颤巍巍爬上台,指着章诳哭骂:
“我儿在辽东战死!你们却把刀剑卖给鲜卑人!”
说罢,竟哭得昏厥过去。
人群顿时沸腾,若非官兵阻拦,犯官险些被当场撕碎。
血光溅起时,有小儿蒙住眼睛,却被父亲拉开:
“看清楚!这就是贪官的下场!”
与此同时,三百余辆囚车络绎出城。
流放犯披枷带锁,在百姓唾骂声中蹒跚前行。
有犯官族亲沿途打点解差,却被冷拒:
“李相爷有令,谁敢受贿同罪!”
暮色中,李翊独立北邙山巅,俯瞰洛阳万家灯火。
姜维悄立身后:
“相爷,今日共处斩三十七人,流放二百九十人。”
“……知道了。”
李翊平静地说道。
“相爷,下一步打算怎么做?”
姜维侍立在身侧,小心翼翼地问。
李翊背着手,目光冷峻:
“……是时候军改了。”
“趁着这次,各地军官落马。”
山下忽然升起万千天灯,百姓在为肃贪行动祈福。
灯火映照中,李翊轻声道:
“但愿后人记得,我们曾努力让这个帝国变得更好。”
夜风卷起血腥味,与长安城的元宵香气混在一处,飘向历史的深处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