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地狱二十四小时 (第2/2页)
为了保持清醒，对抗这种生理极限带来的幻觉，他的嘴里，开始用微弱的、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，用中文，一遍遍地默念着。
“爸……妈……”
“哈维尔……DC……哈比布……”
“金腰带……”
这些名字，这些词语，是他用意志力，在这片混沌的黑暗中，为自己点亮的、最后的灯塔。
……
周五下午，米高梅花园体育馆。
UFC189的官方称重仪式，正式开始。
这里，早已被数万名狂热的粉丝挤得水泄不通，变成了一片喧嚣的海洋。
后台的休息室里，气氛却压抑得像是深海。
孙圣虚弱地躺在沙发上，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在沙滩上的鱼，连呼吸都带着灼痛感。
他的眼窝深陷，嘴唇干裂，视线都开始出现重影。
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每一次吃力的跳动，那声音，沉重而缓慢。
这是他最恐惧的时刻。
他无惧八角笼里的任何对手，因为那是他可以掌控的战场。
但减重，这场与自己身体的战争，却充满了无数的未知。
他害怕，害怕自己的身体在这最后关头崩溃，害怕电子秤上那个无情的数字，会让他过去几个月所有的努力、所有的算计都化为泡影。
菲尔博士拿着电子体温计和血压计，每隔十分钟就为他测量一次生命体征，他的眉头，始终紧锁着。
“心率偏低，血压也一样。”菲尔的声音，冷静得像手术刀，“孙，保持清醒，听我的呼吸节奏，吸气……呼气……”
DC和卢克则像两尊门神，守在门口，拒绝了所有媒体的探访请求。
终于，UFC的现场工作人员敲响了房门。
“孙，准备上场了。”
DC和哈维尔一左一右，几乎是将孙圣从沙发上架了起来。
走向称重台的那段路，短短不过百米，对孙圣来说，却像是走在刀山火海之上。
他能听到场馆里震耳欲聋的喧嚣，但那些声音，听起来却那么遥远，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。
称重仪式现场，气氛已经火爆到了极点。
整个场馆，几乎被身穿绿色衣服的爱尔兰粉丝，变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绿色海洋。
他们高唱着《辛泛士兵》，挥舞着爱尔兰三色国旗，那股混杂着酒精与狂热的气势，仿佛要将体育馆的穹顶彻底掀翻。
相比之下，由当地中国留学生、华人华侨以及李景亮、张铁泉他们带领的红色方阵，虽然在人数上完全处于劣势，但他们手中高举的每一面五星红旗，和他们用尽全力喊出的“孙圣加油”，却像是一把把尖刀，顽强地刺破了这片绿色的包围。
康纳·麦格雷戈，率先意气风发地走上称重台。
他像一个摇滚巨星，享受着山呼海啸的欢呼，他脱下衣服，露出那身线条分明的肌肉，在主持人报出“145磅”的完美体重时，他张开双臂，对着台下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！
“我才是国王！我才是这里唯一的神！”
轮到孙圣了。
他由DC科米尔搀扶着，脚步略显虚浮，眼神甚至有些涣散，一步一步，艰难地走上了那个万众瞩目的称重台。
他脱下运动服，露出了那身因为极限脱水而显得愈发棱角分明、如同解剖图谱般的肌肉。
当他站上电子秤的那一刻，他感觉自己的心脏，几乎停止了跳动。
主持人布鲁斯·巴佛，用他那标志性的高亢嗓音，拉长了声调，喊出了那个决定命运的数字：
“ONEHUNDREDANDFORTY-FIVEPOUNDS!”（145磅！）
成功了！
通过了！
当听到这个数字的瞬间，孙圣感觉自己那紧绷到极限的神经，轰然断裂！
一股无法言喻的、劫后余生般的狂喜，从他那几乎干涸的身体里，猛地涌了上来！
这股喜悦是如此的强烈，甚至冲散了身体的虚弱！
这才是最艰难的战斗！而他，打赢了！
他再也支撑不住，双腿一软，几乎就要瘫倒在地，幸好被身后的哈维尔一把扶住。
菲尔博士立刻冲上前，将那瓶早已准备好的、救命般的恢复饮料，塞到了他的嘴边。
孙圣仰起头，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。
那冰凉的、带着甜味的液体，顺着他灼热的喉咙滑下，仿佛是生命之泉，让他那几近枯萎的身体，重新焕发了一丝生机。
他感觉自己活过来了。
很快，最后的对视环节到来了。
恢复了些许体力的孙圣，独自走到了舞台中央。
康纳早已等在那里，他看着孙圣那副虚弱的样子，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。
白大拿像一堵肉墙，紧张地站在两人中间，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冲突。
“看看你这副鬼样子！”
康纳的垃圾话，如同毒液般喷涌而出，声音大到通过现场的每一个音响，清晰地传遍全场。
“你就像一个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的、快要饿死的中国老鼠！你闻起来，就像死亡一样！”
“你他妈的凭什么跟我站在这里？就凭奥尔多那个懦夫的肋骨吗？你应该跪下来感谢我，是我让你有机会赚到这笔钱，好回去给你的家人买棺材！”
他的话，越来越脏，越来越没有人性。
孙圣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，那双刚刚恢复了一丝神采的眼睛，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，没有丝毫的波澜。
他的平静，就是对康纳最极致的羞辱。
这彻底激怒了康纳！
“你为什么不说话？！你这个黄皮哑巴！”
康纳咆哮着，突然毫无征兆地，猛地一记右手摆拳，绕过白大拿的阻拦，直奔孙圣的脸颊！
他竟然在称重台上动手！
全场哗然！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