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：随机迁跃 (第2/2页)
“心脏室。”俞辰喘着粗气，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锈蚀的地板上，瞬间蒸发。那个“织网者”样本用生命传递的信息碎片在脑海中回响。
控制“熵之引擎”？才能离开？离开这个低熵囚笼？还是离开这个巨大的机械结构？或者更多？“看守”无处不在？
他警惕地环顾四周。除了震耳欲聋的机械轰鸣和管道摩擦声，看不到任何活动的物体。只有冰冷的、无生命的金属和永恒的运动。
沈夏尝试用手去推那扇阀门，阀门纹丝不动，反而烫得她猛地缩回手。“锁死了！或者需要更高的权限！”
沈秋检查着阀门边缘，发现了一个凹陷的接口，形状复杂，绝非物理钥匙能打开。“需要能量签名或者特定的数学密钥。”
数学密钥。俞辰下意识地摸向胸口，那张π序列纸条安静地贴着皮肤，冰冷粗糙。他又看向手中的“火种”，它的光芒在这里几乎完全熄灭，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湛蓝，如同即将溺毙者的最后呼吸。
π序列与“”火种”这两样东西是唯一的变数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将“火种”轻轻按在那个凹陷的接口上，没有任何反应。
就在他心沉下去之时——怀里的π序列纸条，再次发烫。这一次，不再是温和或威严的金光，而是一种尖锐的、穿透性的灼热，仿佛它本身被这扇门后的东西所激怒，或者渴望？他猛地将纸条也按了上去，紧贴着“火种”。
嗡——
一股无形的、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数学压力，以纸条和“火种”的接触点为中心，猛地爆发开来。不是能量冲击，而是信息的洪流！是纯粹的、蕴含着某种至高规则的数学指令。
吱嘎——
巨大的圆形阀门内部传来刺耳的金属扭曲声，那旋转的熵值符号猛地停滞，然后开始逆时针疯狂旋转。沉重的阀门，如同被无形巨手拧动，缓缓地、艰难地向内打开。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合了极致有序和濒临崩溃的混乱的热风，从门后呼啸而出，几乎将三人掀飞。门后的景象，让他们的思维几乎停滞。
那是一个巨大的、球形的腔室。腔室的中心，悬浮着一颗不断坍缩又膨胀的、暗红色的星体虚影。无数粗大的、闪耀着各种复杂数学符号的能量锁链，从腔室四壁伸出，死死地缠绕、束缚着那颗狂暴的星体虚影，试图将其稳定在一个特定的熵值范围内。锁链绷得笔直，如同困兽般发出低沉的咆哮，不时迸射出危险的能量电弧。
这就是“熵之引擎”？一个被强行束缚、利用的微缩恒星？或者说一个宇宙尺度的平衡装置的核心？
它就是维持这个巨大机械结构、维持那些低熵静滞场的能量来源和控制核心。
在腔室下方，是一个复杂的控制平台，平台上布满了无数不断自行演算、调整着的数学模型和物理参数界面，显然在自动维持着那个脆弱而危险的平衡。这里空无一人。只有机器在永恒地劳作。
“看守”呢？那个无处不在的看守呢？
俞辰强忍着那核心散发出的、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秩序与混乱对冲的压力，目光快速扫过控制平台。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平台中央，一个相对简洁的、不断刷新着状态数据的显示界面上：
【系统标识：‘协调者’低熵庇护所-核心】
【当前状态：稳定（临界）】
【外部威胁：高维污染渗透尝试（持续）-防御等级：Delta】
【内部威胁：未授权激活（检测到未知高权限协议：‘π’）-评估中……】
【主控权限：缺失（最后记录：管理员‘守望者’已离线，时间：+∞）】
【当前管理：‘寂静看守’协议（自动运行）】
寂静看守协议？俞辰立刻在复杂的界面中寻找关于这个协议的信息。
很快，他找到了。那不是一个实体守卫，而是一个基于熵值检测和数学结构分析的自动清理程序！任何未被授权、其存在本身会导致局部熵值异常升高或数学结构不稳定的“变量”，都会被系统判定为“污染”，进而被强制静滞（变成样本）或者直接分解（化为能量）！
他们能进来，是因为π序列纸条那匪夷所思的“高权限”，暂时骗过了系统识别！但那个“评估中”意味着时间不多了。必须尽快控制引擎，找到离开的方法。
他的目光落在“主控权限缺失”和“管理员‘守望者’已离线”的字样上。守望者是不是就是那个留下金属盒子、给予他们“源初之光”和“遗忘之石”的存在？他/她/它去了哪里？为什么离线？
“看那里！”沈秋突然指着控制平台下方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
那里有一个物理接口，样式古老，却和他们手中的先驱者晶体（火种）的底座大小、形状完全吻合。难道......
俞辰毫不犹豫，冲过去，将那个巨大的先驱者晶体，用力按进了接口之中。
咔嚓，完美契合。
嗡——
整个“心脏室”猛地一震，中心那颗被束缚的暗红色星体虚影骤然亮起！无数能量锁链上的数学符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！
控制平台上所有的界面瞬间刷新，大量的错误提示和锁定标志消失不见。
一个全新的、带着一丝温和悲悯语调的（与冰冷系统音截然不同）、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：
【......最高权限确认......欢迎回来......‘火种’继承者......】
【......系统损伤严重......‘寂静看守’协议部分失控......无法完全终止......】
【......离开通道......坐标计算中......需要时间......稳定引擎输出......】
【......警告......‘看守’......已识别你们为异常高熵源......清理指令......覆盖权限失败......】
几乎在声音落下的同时，心脏室顶部的阴影里，数个之前毫无痕迹的炮口悄然伸出，冰冷的能量光芒开始汇聚，牢牢锁定了三人。四周的墙壁上，也开始渗透出一种银灰色的、如同水银般的液态金属，它们如同有生命般汇聚、变形，形成一个个手持奇特武器的、没有面孔的人形轮廓。
寂静看守来了。它不是不存在，它只是无处不在，是这座机械本身，直到你触碰到它的核心禁忌。
“稳住引擎！”俞辰对着控制台大吼，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！
【......尝试稳定......输出波动剧烈......外部污染正在加强渗透......】那悲悯的声音带着焦急。
沈夏已经举起了能量手枪，尽管知道是徒劳。沈秋惊恐地看着那些不断逼近的银色人形和头顶的炮口。就在这时，俞辰怀里的π序列纸条再次爆发出惊人的灼热。它猛地从俞辰手中挣脱，悬浮在半空，散发出不再是金光，而是一种纯粹的、绝对的‘白色’。
一种无法形容的、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数学权威从纸条上弥漫开来。纸条上那些π的数字疯狂流动，组成了一个简单的、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数学‘命令’——【静。】
无声无息，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那些正在汇聚能量的炮口，光芒瞬间熄灭。那些正在逼近的银色人形，动作猛地停滞，然后如同失去支撑般坍塌下去，重新化为inert（惰性的）液态金属，流回墙壁之内。整个心脏室内，除了熵之引擎那固有的轰鸣，所有额外的、敌意的动静全部停止了。
【......无法识别协议......优先级......超越系统......】悲悯的声音带着震惊和困惑。
纸条缓缓飘回俞辰手中，变回普通模样。寂静看守被一个字镇压了。
短暂的死寂。然后，控制平台上，一个绿色的通道标识亮起，指向心脏室侧壁一个突然打开的、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圆形通道。
【离开通道已强制开启坐标：随机安全区......概率：不可计算......】悲悯的声音急促起来，【快走！‘看守’核心协议正在重启！外部污染即将突破Delta防御！引擎即将过载！】
他们脚下的金属地板开始剧烈震动，中心那颗暗红色星体虚影疯狂闪烁，能量锁链一根根崩断，可怕的能量风暴开始在室内聚集。没有时间思考，三人冲向那个圆形通道！在跃入通道的最后一刻，俞辰回头看了一眼那颗即将失控的熵之引擎，和控制台上那个不断闪烁的、代表着“守望者”离线状态的标记。
通道入口在身后猛地关闭，一股巨大的推力从后方传来。他们被抛入了一条色彩完全谬误的、充斥着破碎几何图形的诡异通道。这一次，连“随机安全区”都显得如此不可信赖。
守望者到底是谁？那张纸条......俞辰看着手中恢复冰冷的纸条。它到底是什么？为什么能命令这个古老的机械？疑问越来越多，答案似乎越来越远。
只有逃亡，永无止境。